未央花

过气虐文写手,慎关慎关

【老九门/一八】春事了(上)

*原著设定

*OOC有,私设有,BUG有

*磨磨蹭蹭谈恋爱,大概算前传(?)

*这是一篇打戏把作者帅出一脸血的正剧文


春事了

 

00

庭树不知人去尽,春来还发旧时花。

 

01 

说起这长沙的地界,张大佛爷之名,那当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前些年张启山还没来临湘之时,长沙城内鱼龙混杂,多的是暴毙横尸,再加上又赶上军阀混战,这黑白两道,没一个好相处。

偏偏张启山来之后,黑白通吃,带着手下那三百亲兵,以雷厉风行之速清洗了好一批人,迅速站稳脚跟。各行各业的大佬见了他,可不得点头哈腰,恭声称佛爷。

要称这声爷有权有兵可不够,还得有财。长沙土夫子横行,倒斗的那叫一个猖獗。偏生遇到北派出身的张佛爷,南派的精细功夫活自是撑不了场面。张启山连下几个大斗,硬是在长沙原本八家制衡的场面里撑起一面张家大旗。

 

旁人都说张佛爷命带三昧真火,是佛命,命硬得很。张启山本人倒是不信这些,奈何身边跟着个奇门八算的算子,这下地前总不得翻来覆去地叨上几句。张启山每次被说烦了,经常是横眉冷对,就盯着人不说话。

若是寻常知道他脾性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张启山要发飙的前兆。偏偏齐桓浑不在意,不带一丝怯意,仰着脸,继续不紧不慢地絮叨。

然后——

被人拎着领子提到一边。

 

*** 

要说佛爷和齐桓如何相识,这还得从那年秋初说起。

张启山近来碰上个大斗,端的是奇谲凶险。派去的亲兵走了一拨又一拨,也没见几个人完完整整地回来。他估摸着自己一人吃不下,便想着拉上城里那八家一起下斗——那个时候,还没有所谓的九门提督。

只是这约定的日子都要到了,这齐门的当家连个人影都不见。

张启山也不是没去过齐家的那爿盘口,孤零零的一挂经幡,衬的那条长廊愈发清冷。几次拜访,要么人家下佃收租去了,要么出门卜卦去了,来来去去,那扇雕花木门总不见得开。

可偏偏那个斗排列的是阴阳八卦,四象两仪,没这个奇门八算,还真下不去。

张启山心里知道是那算命的故意躲着自己,憋屈这么多天,倔脾气也是上来了。愣是派人把那片堂口围得个水泄不通,自己更是亲自盯梢。

可饶是如此,依旧没逮到那个算命的。

张启山只得恨恨地回到府邸,夹那八门失缺的喇嘛。

却不曾料到,那黄花木雕椅上和解九聊得开怀的算命先生正是他遍寻寻不着的人。

 

先生身量颀长,青衫白褂,自是一番风流。

算命先生见到张启山,不紧不慢地从椅子上站起,施施然冲佛爷行了个虚礼。

张启山一口气憋在胸口冲不上来也咽不下去。眼神凶狠地盯了算命的整整一天,方才在傍晚时分众人都商量好之后放人离去。

那算命的虽说一介书生,却也是硬气,撑了一天面不改色,连丝怯弱都不曾有,也算个人物。

只是这账,怕是要记在心里了。

 

*** 

齐桓本来就不想掺这趟浑水,每次张启山来请人,他都是提前算好提前溜。前几天张启山围了堂口,更是让他有家回不得,满腹的委屈无处倾倒,只得借住在狗五家中。可没想到背后被狗五捅了一刀,愣是被人给硬拖到佛爷府上。

好嘛,这下他想逃也逃不了。

你说说,他这一介算命先生,手无缚鸡之力,身无寸箭之功,下斗不就是个累赘嘛。平常那些小斗还好说,凭着奇门遁甲的技巧,他倒是能闯个来回。可这凶斗,自他记事起却是不曾下过。一是他这奇门八算,本就是泄露天机,阳寿较常人自是少了不少;二是他自幼体虚,命格主坎,命途多舛,更是比常人更容易邪气入体。

而一般凶斗,不是机关算尽,就是污秽堆积。就他这小身板,去了铁定是十死无生的命。

 

这厢算子在那边长吁短叹,借着那副金框眼镜倒是将主座上的那道视线遮了个七七八八,主座上的九曲心思更是半点不知。到后来两人熟识之后,有次闲聊,张启山说他第一印象觉得他硬气得很,却没料到本性暴露是个行外怂行里横的主。

其实说来也不怪齐桓。他们齐家三代单传,也没出什么幺蛾子,偏生到他这一代开了“天眼”,是天生的神算。只是这老天爷给了什么,总得拿回去点东西。他齐桓天生弱视,摘下眼镜便是一片模糊,差不多就是半个瞎子。

 

众人留宴过后,方才尽兴而归。齐桓本打算继续去吴老狗那里借住几天,却被佛爷手下的副官硬是押上了车,给送到堂口,送完还留下一队亲兵美其名曰保护八爷看守宅邸。

这不就是变相监视嘛。齐桓看了看那队军容肃整的士兵,无奈地撇着嘴,抖了抖围巾向长廊深处走去。

 

——他刚刚用小六壬粗粗估算了下,这次下斗,虽是空亡,亦有小吉之象。

 

02

三天后,老九门诸位当家在长沙城北的土丘上集合。

众人都是家伙物事的准备妥当,一个个全副武装,就怕没把家里所有的东西给穿上。偏偏到了齐桓这,连衣服都没换,一身青衣长衫,带着个小背袋就来了,直看得张启山连连皱眉。

他蹙着眉,心中再三思量,吩咐副官过去保护齐桓,结果话都没带到,人就给堵回来了:

“佛爷,齐桓出门前曾算过一卦,这次下斗有惊无险,且身边定有贵人保我性命无虞。”  张启山横眉扫了那算命的一眼,冷哼一声,径自带着人出发了。

 

“喂,我说,你真算到有贵人护你平安啊?”

“想什么呢,你八爷的卦还能有假?”

齐桓一声冷哼,踢着脚下的石子,看也不看狗五。

“那方便透露一下你那个贵人是谁吗……”狗五眼神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哑着声,“可别拖上我,我这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活呢,经不起以身相许什么的。”

“去去去,带着你的狗一边玩去。”齐桓佯怒地瞋视狗五,扭过头,望着张启山的背影,眼神幽幽。

 

*** 

墓穴埋在土层之下大概三丈来许,众人推了浮土,不到午时,墓门就初见端倪。

青铜镂刻的墓门,雕有凤凰涅槃的图案,门环则采用凤首咬环的门搭。

齐桓看着暗暗称奇,对墓主人的身份也是愈发好奇。

一行人进了墓道,张启山把火折子往通道旁边的灯盏上一扔,石制的宫灯上,立马蹿起一团火焰。齐桓耐不住手痒,偷偷从另一侧的灯盏上挖下一块油脂,在指尖搓开,异香在四周弥漫开来。

“老八你搞什么呢,”狗五鼻子最灵,又走在齐桓前面,第一时间就闻到了奇香异味,鼻翼翕动着,瞥到了齐桓手里的脂块,“这鲸脂品相闻着不错啊,味那么大,指不定就是千年的货色。哪来的?”

齐桓嘿嘿笑笑,手指向灯盏。狗五立马会意,匕首一捞就是一整块。

“啧啧啧,这种就是皇帝老儿也不见得用得上的东西怎么就让我遇上了呢”狗五看着手中如白玉光洁的脂块,对后面的墓室更是万分期待,又瞄到齐桓那眼巴巴的表情,嘴皮一抽。

 “好好好,四六分就四六分,又不会少了你。”说罢摆出嫌弃的表情,拿着小刀就是用力一滑,“咦,里面还有东西?”

脂块中间是一个金属镂空的小球,小球里又放着粉色的粉末。狗五撇撇嘴,正准备拿回去研究。岂料刚刚刀尖划过金属摩擦带起的火花使粉末立时着起来,一股比之前更盛的浓香立时冲斥了整个墓道。

齐桓总觉得鼻子间的味道不太令人舒服,狗五拿着金属球露出了里面粉末的真容,就立马心叹糟糕。这哪是什么鲸香,分明就是迷魂香!

当下立马抢过狗五手里的东西一把扔出,边捂着口鼻边对整个队伍吼叫:“快走,这里有迷魂香,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众人都是行家里手,哪会不了解齐桓话中的深意?纷纷捂住鼻子,弯着身子从墓道加速而过。

 

齐桓喊了一嗓子,直感觉那粉末烧到喉咙里,熏得难受。一路不断地咳嗽,眼角都被激得一片朦胧,顺着队伍往前走,也没看旁边是谁。待得他顺完喉咙,往旁边一瞅。

张启山。

再一瞅,还有他身边的副官。

他这心瞬间拔凉拔凉,赔着笑,手朝张启山一拱,就想逃,没迈几步,就被张启山提领抓过来。

“八爷啊,您这想去哪啊?”

齐桓望着张启山似笑非笑的面容,特没出息地咽了口唾沫,小心地挤出笑容:“我还有东西落在狗五那,就不麻烦佛爷了。”

“别去了,我等会叫人帮你把东西拿来,”张启山提着风灯往旁边照了一圈,“你看看,这八个口子,走哪个?”

齐桓一惊,踮起脚尖向四周看去。原是队伍不知不觉行走到了一个八岔路口,每一条道路都通往更幽深的地方,前方探路的人派了好几拨,依旧杳无音信。

“这地,好像是用九宫八卦布的局,贪狼向北,天英居南……”他掐起手指,比对着八卦盘,绕着墙根走了三圈,“墓室应是在杜门……等等,这是阴遁……”

“有了!佛爷,走这。”齐桓一收家伙,扬起一张笑脸,言语笃定。

张启山微微颔首,朝后方一摆手,跟着齐桓就进了洞。

“这……”副官还想说些什么,被张启山一瞪,立马敛起军容,目不斜视地看向地面。

齐桓盘算着没他事了,又想溜回去,一抬头,张启山伸出手臂就把路给拦了,也没看他,冷淡的一句“跟着我”就把人给打发了。

齐桓心中叫苦不迭,面上还得装出一副不胜荣幸的模样,偷偷转头剜了几眼狗五。这个没义气的东西。

 

墓道呈四十五度向下盘旋,越靠近主墓室空气就越浑浊。

主墓室的墓门使用了和大门一样的浮雕风格,整扇门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的全身像,旁边的门柱上刻的是百鸟朝拜的场景。

那凤凰的眼珠是用拳头大小的鸽血石镶嵌而成,也是墓门的机关中枢所在。

齐桓还在思索怎么请陈皮用九爪钩毫发无损地扣下来,张启山这边敲了几下,又贴着门板细听了几秒,手中的拔子一撬,宝石就这么一骨碌翻下来,门也随之大开。

耳边是门轴运转刺耳的摩擦声,齐桓惊疑不定地望向张启山,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悻悻地摸着鼻子,跟在张启山后面亦步亦趋地进了墓室。

 

前厅不大,中间是一个青铜的女人像和一面汉白玉碑,两侧有石像排列。

此女姿态雍容,衣着富贵,双手扶抱着一沉睡的婴儿,双眼微阖,面容温柔慈祥,左肩上立有一只啼首的凤凰。

齐桓按照老祖宗的规矩对这墓主人的铜像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方才有心思打量东西两边的耳室。

东侧是车马葬,西侧则是衣冠冢,而后厅才是墓主人棺椁的停放处。

张启山把剩下的人分成两拨,带着九门诸位当家向玉碑后的墓室走去。

这个墓室面积不大,墙壁上绘有黑白壁画,最惹人注意的是东西两侧一大一小两尊石椁。

“我的天,两尊石椁,这要不是什么公主或者皇后什么的,怎么都说不过去吧。”

齐桓回首瞪了狗五一眼,嘴里骂骂咧咧,“用得着你说?长点志气啊。”

他光顾着和狗五说话,也没看脚下,迈着步子就要踩,被张启山一把拉住,“大家注意脚下,有机关。”

齐桓一下就懵了,红着脸偷偷撇了眼本来就要踩上的地砖,上面隐隐约约有银丝牵到墓墙深处。

张启山顺手向里面丢了块石子,一个回旋抱着齐桓退到前厅。只听墓里一声铮响,墓墙处翻转几下,露出一排机关,箭镞和毒针瞬时齐发。

齐桓这才意识到刚才到底有多凶险,若不是张启山拉着,他怕是早就魂归西天了。

张启山既然能护他,齐桓也不忸怩,索性落在某人怀里落个安心,反正他算到的那个贵人恰好是弓长为张。

 

休整停顿后,齐桓跟在张启山身后带头向机关除尽的棺椁走去,小跳着过了水银淌过的横沟,那两尊汉白玉石椁终是现了真容。

底下是玉制的莲花底座,棺椁上绘有精美的浮雕彩绘,头尾部分都刻有凤凰图腾。

张启山拿着手电扫了一圈没有找到特殊机关,从副官那里接过工具就要动手。他背后的齐桓一见到他要有所动作,可劲地把人往背后拉。

“佛爷,使不得,使不得啊!”

张启山扭头停止手中的工作,托腮看着齐桓静听下文。

“佛爷您也知道,一般来讲,这石椁是属于最顶级的墓葬制式,非王公贵族不得使用,我们一路走来看见过七个天井,也足以说明这墓主人身份之高贵。”

他偷眼瞥张启山,发现他没有露出不耐烦的情绪,小心吞咽着唾沫继续开口。

“按照正常的墓葬制式,墓里只能有一尊石椁,且放在墓室西侧,这个墓里却是有两尊,而且大小不一。如此说来,这便极有可能是凶煞万分的子母阴阳棺,绝对开不得啊!”

“那你说说,该怎么办?”

“最好的办法就是立马回去,再朝着那尊铜像再拜上几拜,消了这扰人长眠的罪孽。”

张启山没说话,站起身,拍拍手,把齐桓推到副官身后,淡淡一句,“保护好八爷。”

然后和二月红一对视,两人各站左右,拿起工具就开始撬。

 

事情果然不出齐桓所料,那棺材才刚刚露一个头,就有女尸龇着牙暴起伤人,全身上下一片血红,看着好不瘆人。

与此同时,东侧的棺材里也砰砰作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那女尸身上裹着金缕玉衣,子弹都穿不破,张启山没有办法,只能和二月红联手撑住让剩余的人赶紧走。

一行人跌跌撞撞地退到墓道口,在门口铺好火药线只等着张启山和二月红脱困。

齐桓虽说不满张启山不听自己的劝告,内里却早已心急如焚,只盼张启山能平安无事。

那两人踉跄着从墓室冲出,大喊着让人炸墓室。齐桓会意,点了火从二月红手里接过张启山就加速往前跑。

然后轰隆一声,他眼前大白一片,耳朵轰鸣着听不真切。记忆的最后定格在张启山死死盯着自己的那张脸。

 

03 

齐桓醒来的时候,天色昏暗,大概是傍晚时分。

窗棂上的风铃发出几声碰撞的脆响,他眯着眼,手上先开始掐算。

人即至时,朱雀临南,谋事主三,速喜之果。

算完这卦,他才眨巴着眼让意识清醒起来,视线渐渐清晰,旁白的梨花木椅上依稀坐着个人影。

“小满?”

那人听到声响,放下手中的书,视线随之移动过来。

“你醒了。”

也不再说话,拿起书直接朝门外走去。

黄昏的暖风随着门扉的开阖吹散,拂在脸上,暖融融的,给清冷的里屋添上一份和色。

齐桓兀自瞪大了眼,又不可置信地揉了几下。

刚刚那是张启山?

 

*** 

距离上次下斗已有一月余了,这天二月红请客作东,在梨园中邀众人相聚。

齐桓去的早了,九门各位都没来,就戏台边稀稀落落地坐着几个人。他喜这清净,在二楼左侧挑了一个僻静的小隔间,看一壶清茶,捻着卦签,寻思上午算来的卦象。

张启山来的时候就看到那人啜一口清茗,低眉敛眼,眉目风流。心中一动,上了楼推开椅子就做到算命先生身边去。

齐桓刚解完卦签,冷不丁身边一个黑影压下来。神情一滞,端着茶盏掩去唇边的笑,徐徐开口:“佛爷可有事?”

“没事,就是随便找个地方坐坐。”

齐桓嘴角一抽,腹诽不已。您这还真随便,周围都是空的,怎么偏偏就挑了我这桌。

“那佛爷要算卦吗?”也当是还了您上次送我那些明器的人情。

“我不信命。”张启山揭开茶盖吹了一口,“但是你可以帮我算算。”

“……”

你不信命还算个什么,这不是给我添堵吗?

齐桓只得自己认栽,苦哈哈地拿起铜钱,脑袋一转,突然想到九门之中他还没给张启山算过姻缘。这一卦算下来,说不定张启山还是个惧内之人。

算命先生有些恶质地想到,摇起铜钱,抛出六爻。啧啧啧,艮下离上,火山旅卦。流浪之象,不得善终,看来也是个可怜之人。

齐桓清了清嗓子,严肃地说道:“佛爷啊,您这可是旅卦,下为艮,为山,上为离,为火,处于上九阳阳爻之下,艮下离上,止小明上,止依附于明……此恋人可谓郎才女貌的神仙眷侣,但姻缘路上必定艰辛,不得善终,正应了‘虽然先笑,后有悲啼’的道理……”

 

“那我会有几个孩子?”

“啊?”话被张启山粗鲁地打断,齐桓一愣,又忙掐起手指。只是越掐心越惊,开口前仔细打量了张启山一番才颤颤回道,“佛、佛爷,您命中无子…无女。”

话一说完,一时之间两人静默不语,空气都是凝固了几分。

齐桓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你说他好死不死算什么姻缘吗,这不是彻底得罪人了吗。心中不迭地打着鼓,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佛、佛爷,在下刚想起家中还有些事……”

“你怕什么,”张启山突然一把攥住他的手腕,眼神直直望进算命的心底,“我说过我不信命。”

 

*** 

狗五上了楼就看到张启山和齐桓在那一桌各怀心思地喝茶看戏。

哎哟,这家伙什么时候巴结上张启山了。他摇摇头,在解九旁边坐下,“小九九,你说说,前几天还在我面前装着清高,一转身,就抱上了张启山的大腿。啧啧啧,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想收也收不回了。”

“别乱说话,你没看到老八现在是强颜欢笑,就盼着谁把他救出去吗。”

似是接受到了解九传来的眼波,齐桓脑子一动,在张启山耳语了几句,也不管人家答不答应,端着茶碗就兴冲冲地朝狗五走来。

“我跟你说,幸亏你们总算来了,不然我今天真是呆不下。刚刚我给张启山算了一卦姻缘,你们猜怎么着,旅卦哎!上火下山……”

 

“咳咳,咳咳。”解九瞥到张启山看向张启山往这边看来的视线,拼命朝齐桓使眼色。

齐桓也是聪明人,立马会意,收了话,回首朝张启山遥遥一笑,右手在嘴上作出个拉拉链的动作。

换来张启山淡淡一瞥,继续转过头和二月红讨论事务。

 

“我跟你说,你这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心以后遭报应。”

“怕什么,爷算得出灾祸就能提早避开,刚刚说到哪了?哦,这火山旅……”

 

04 

可惜有些人祸不是算得到就能躲过的,天谴的报应说来就来。

妈的,下次如果还能见面一定得抽死狗五那个乌鸦嘴,狗嘴里果然吐不出象牙。还有自己那时吹什么,这下子报应来了,躲都躲不及。果然自作孽不可活,打脸打得啪啪响。

齐桓被吊在房梁上吊了一夜,吐出一口血沫,心里对狗五的怨念愈发深切。

 

说起这事,狗五虽不是直接的帮凶,却也间接地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长沙城内日前来了一伙据说是从大阪远渡而来的日本商人。一开始只是循规蹈矩地卖些刀具茶叶之类的,因为没赚几个子,转而就看上了长沙城内最红火的明器生意。

正巧又来了以武藤为首的一伙流寇,两方一拍即合,狼狈为奸,便决定拿九门开刀,抢这地下的生意,打的是取一家而代之的算盘。

 

长沙老九门,上三门为官,平三门为贼,下三门为商。霍齐解三家油水最多,也最好拿捏。两伙人一合计,先朝排位最末的解九下手,结果人还没行动呢,日本商会的电报就打过来了,明令禁止不得动解家这位合作伙伴。

没办法,他们想着霍家一介女流应该是最好下手,又开始盘算。只是这次人倒是进去了,一炷香的功夫,全部缺胳膊少腿地打回来了。

寻思来寻思去,最后还是看上了一向仙人独行的齐桓。

平常时候,齐桓除了给客人算卦,要么去解九附上下棋,要么去狗五家逗狗。这天正赶上两人联手下地,齐桓早早收了摊就回家憩息。没想到一觉醒来自己就被人吊在香堂。

 

对面日本人还在叽叽呱呱吵个不停,左不过如何分配那些明器和处置自己。齐桓听着心烦,碰上翻译来劝和,眼神凌厉,唇角一歪,勾起个轻蔑的笑。

“要杀要剐,废什么话。”语毕,啐一口血沫,直接喷上那翻译的脸。

翻译一愣,抹了血直接出拳打过去。齐桓不避不闪,眼镜摘了后,眼神清亮凛冽地直视对方,唇角咧得更大了,“嬲你妈妈别的水老倌,你八爷爷威风时还不知道在哪玩泥巴呢。”

那翻译气得发抖,一脸铁青地从旁边人手中夺过鞭子,狠狠朝齐桓身上甩去。

“你脑壳里走哒屎哦……嬲你眼睛……也糊哒屎啊……”鞭声随着啐骂声一起空响。翻译得了上面人的眼色,揪起齐桓的头发,巴掌重重箍去。扇了几下,齐桓终于承受不住,眼前一黑痛得昏过去。

 

*** 

张启山接到线报时已是第二日下午时分。距离齐桓被吊已有一天一夜。

他刚从城外回来,中途听副官一说,也顾不得什么,自己坐上驾驶座,发了狠地大力旋转方向盘,油门一踩到底,汽车咆哮着开向齐桓的那片盘口。

他也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明明他和齐桓相识一年不到,心中却在乎得紧。听人说八爷被日本人绑了,他就感觉一种无名火起,就像是自己喜欢的事物遭贼人糟蹋的那种窝火。

 

汽车到了齐家所在的那条巷道,周围冷冷清清,路过的行人大多绕路而行,有胆量的瞄几眼,压着声音和同伴切切索索地唠上几句,也是一路急步而过。

张启山在门口急停,下车纵目环视,心中有了定数,摸出两把手枪踢开大门对着院子里的武士就是一阵狂扫。

门槛上的日本人冲下人一针叽里呱啦,努力想组织起阵型,可惜院子里的日本人已经被张启山射杀得七零八落。十几个人都没能拦得住张启山,只看到他双手交叉举枪,神挡杀神,甚至没有一人能近到他身前半米。

一路杀到厅门,张启山手上的子弹已是耗尽。举起枪托朝还剩下来的敌人一砸一甩,回旋飞腿而过,顺手抽出那个领头日本人的佩刀直插其眉心。

半柱香的时间,院子里已是横尸遍地,张启山扔了佩刀,喘着粗气倚靠在门柱上抹去下唇的血迹,眼神愈发幽深地望向后厅的香堂。

齐桓,你已经欠了我一条命,可别想着赖账啊。

 

*** 

香堂和前厅隔着一条小溪,是齐家从城外的山泉中引进来的,有禳灾驱祸的意象。

刚才那拨日本人只是待在前院,张启山动手又是极快,甚至还没来得及把消息传出去。

还有一场硬战要打啊。张启山冷哼一声,反手握着刀把,杀气腾腾地走向后院的香堂。

 

香堂的正门采用的是雕花的千年紫檀,以往齐桓吹嘘的时候少不得拿这门说事。他推开门带进一道刺目的白光,也正好照出香堂中间气息奄奄的齐桓。

齐桓昏了十几个小时,被亮光刺激得睁眼,逆着光,那人的面容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却依稀有张启山的样子。

果真还是佛爷靠谱。他勉强向着门口挤出笑容,唇角嗫嚅着,吐出几个字,头一低,再度昏厥过去。

楼上的日本人听见动静,横举着长刀,跟着领头的武藤端起架势。

“你是谁?”

“他的朋友。或许换一种说法你们更熟悉。”张启山也对着被吊的齐桓笑笑,脚下的功夫却一点不客气,翻转着沿楼梯逆行而上,踏上日本人的脑袋,两脚一绞,跪立在那人双肩,左手一抖,长刀对着脑颅正中一插到底。

“长沙张启山,参上。”

 

敌人源源不断地从二楼的房间涌出,张启山激战正酣,对着敌人大抵都是一刀毙命,为此身上也挨了不少伤。只是两方杀红了眼,许多事情也顾不着了。

武藤见硬拼打不过张启山,对着还处在昏迷中的齐桓又起了歪心思。

飞刀掷出,直朝齐桓心口而去。武藤哈哈大笑,扬手冲张启山喊道:“只怕你出得去,你这位朋友是注定命丧此地。”

张启山刚划开一名日本刀客的脖颈,耳边是武藤肆意的笑,一回首,就看到那把飞短刀从二楼飞出,离齐桓几步之遥。

——多年以后,当张启山回忆起这千钧一发的几秒,那所谓的咫尺天涯也不过尔尔。

 

旁边的日本人还在硬拖着不让张启山去救,他借着墙壁跳上日本人的脑袋,双腿用力一蹬,身体向半空冲出并同时掷出手中的长刀。

长刀撞到短刃,那股冲劲使得短刃歪向左方,刀口顺势偏移,堪堪插入齐桓胸肋处。

张启山踩着二楼的围栏向前腾转,右手捞到刚钉进门柱还颤动不已的长刀,脚一钩,缠上楼梯扶手,单手抽出长刀,后空翻跃向武藤站立出。

武藤虽不及张启山功夫深,占着站姿的优势,武士刀向前探出一记格挡。怎奈张启山早就看破了他的招数,急急放刀,身体凌空一跃踩着刀刃直接跳到武藤背后。

趁武藤还没来得及收刀转身,张启山反手夺下旁边侍从的佩刀,对着武藤的背心窝横刀拍出。武藤踉跄着向后退去,身体摔出栏杆,直直掉下二楼。

张启山飞刀甩出,背面俯身贴着扶手向下滑去,在转弯处借势一蹬,径自落向武藤胸口。

鞋子在胸口重力下压,刚昏厥的武藤又被痛得惊醒过来。双眼圆睁,怒视张启山,正对上这人冰冷不含意思感情的双眸。

“本来想给你留个全尸的,但是现在看来,”鞋跟对着武藤的手指狠狠一碾,碾得武藤五官扭曲,冷汗直冒,“我大概还是太仁慈了。”

 

旁边还有不识相的日本人在两人张启山交锋之际举刀冲出,被张启山一踢一砍直接击退到墙壁上。

他脚踏着武藤的脑袋,环顾四周,傲然冷声,“还有谁?”

周围的手下见头领都已伏诛,对望了几眼,纷纷丢盔弃甲而逃。

张启山其实早已是强弩之末,撑到了极限。见到敌人落荒而逃,长舒一口气,对重伤加身的齐桓惨惨笑着,挥刀砍断了横梁上的绳子,一把接过齐桓,迈步一深一浅地朝齐家的大门发现走去。

 

门外的副官早已候了许久,只是张启山没下命令,也不敢轻举妄动。将那些四散溃逃的日寇俘获扣押以后,终是盼来了浑身浴血,紧抱齐桓的自家长官。

张启山走路带起一阵风,混杂着血液和汗水的味道。他目不斜视地迈步上车,关车门前,淡淡说道,“所有人全杀了。里面躺在地上还活着的那个人,”声音一顿,“送至三爷家的虿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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