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花

过气虐文写手,慎关慎关

【老九门/一八】何如相逢

*强行无视某APP的原著延伸

*OOC有,BUG有,私设有

中秋节吃什么五仁月饼,还不如痛痛快快来一刀

何如相逢

 

01

一轮秋影转金波,飞镜又重磨。

今年的中秋较往日来得稍迟,约莫挨着秋分。城内早熟的丹桂点染槎丫,伴着习习的秋风,送来满息的清冷幽香。

张启山早上醒来的时候,枕边落了几朵金黄。

拇指和食指并在一起轻轻搓捻过花瓣,加深的明黄渐渐浸出汁液,淡色溢满了甲缝。

鼻翼间的异香猛然炸开,一丝一缕挑逗着嗅味。干冷的空气忽而染上一抹浓重的秋色,呼吸一转一窒间,当是这花香浸染了心脾。

 

张启山恍然出神,飘渺的思绪循着悠悠冷香穿透时间的桎梏。

他依稀记得,曾经有一年的秋天,中秋也是来得这般迟,桂香也是飘得这般重。

只是那个时候,芝兰玉树,乌衣年少。赏月饮酒,身边的左侧,可定会有故人相伴。

而现在,往昔的意气风发,风花雪月,埋藏在记忆深处,早已不知不觉地泛了黄。

 

02

长沙城这十几年间一直不太平。

先是徒遭大火,后又有日寇来犯。兜兜转转,绕来绕去,城沦陷过几次,焚毁过几次,但所幸还是回到了自己人手上。

可城毕竟是死的,而人却一直鲜活。

千年的古城经得起时光的砥砺,昔日的英雄却经不起岁月的蹉跎。

 

张启山闲暇时时常用带着老茧的手心慢慢摩挲过那些粗粝的砖石。指腹依旧会被砾石滑过带起一阵钝痛,可指尖上那份曾经触手可及的厚重与积淀却随着血与火消逝在茫茫的历史之中。

——这宛如新生的城市,和这些个迟暮的英雄可是格格不入。

张启山有些自嘲地想着,曾几何时,自己竟然变得和那家伙一样悲春伤秋。

然现在回首驻足,身边竟是连个说得上话的人也没有。

毕竟那些人,早已定格在了日暮之前。

 

03

中秋这日正逢公休,张启山早上处理完不大不下的琐事,下午便得了闲。

于是依照前些年养成的习惯,又是独身一人去了解语楼找解九对弈。

 

今天逢节,楼里不少地方早早有人预定。临到下午,更是人满为患,热闹得紧。

张启山着便装拾级而上,一路上见识了诸生百态,原本怏怏的兴致也是高涨了不少。

走至二楼转角,他偶然瞥到楼顶的楼梯口处有一抹黑色的衣角一掠而过。看着像是国外时兴的呢子面料,可那一闪而逝的背影却和故人似曾相识。

他心底悚然一惊,再转身去寻,却见那人带着一口流利的洋文已是从斜对角的楼梯辞谢下楼。

 

“那位是……”

“哦,据说是来自德国的Lewis先生,和咱们九爷谈什么茶叶生意。上午来的人,估计是这会才走的人。”伙计福了福身子,弯腰将正张启山引进解九爷的私室。

“哦……”明知那人已然走远,可还是忍不住地由目光投向那处。也不知怎的,心中莫名的,有种帐然若失的惆怅感。

大概又是错觉吧。

张启山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心中着恼不已。

明知依照那人的脾性,平常最穿不惯的就是这约束的制式西服。可自己偏偏总会错以为其人已归。

况且凭那口流利的洋文,断不会是誓死不学外语的故人了。

当时说好的地远天高,山水相逢。说到底,也只是自己给那个顽固任性的小人留下的念想罢了。

真正付诸于实际的,从来只有山水,没有相逢。

 

04

张启山推门进来的时候,解九正握着一枚白玉棋子,望着棋盘上的残局兀自发呆。

又过了许久,解九一声轻叹,方垂手收拾棋局。

“是刚刚那位德国人?”

解九抬头扫了张启山一眼,又慌忙地低下头去。其神色复杂,隐隐带着几分不自然。

他低低应声,声音喑哑:“应该……算是吧”

 

***

两人商讨完城内一些事宜后,便开始落子为战。张启山虽然棋艺不比解九精湛,却也明显感受得出对方今天的心不在焉。

“你有事。”张启山推了棋盘,神色笃定。

“佛爷,我……”解九张着嘴巴动了动,话在嘴里滚了一圈,最终还是没舍得说出口:“算了,其实也没有什么……”

说罢拱手又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今天是解某对不住佛爷了,这棋局也无心思考,还望佛爷体谅,改天一定登门谢罪。”

 

***

张启山从解语楼出来的时候,大概到了黄昏时刻。太阳半落未落的遮掩在远处苍茫的山色云霭之中,橘色的光晕映射在古朴的砖路上,反倒是徒增一抹萧索。

城内大部分商家因为佳节的缘故早早打烊,只有零星的几家还趁着最后地日色沿街叫卖。

——少了平日里过多的烟尘起,这千年古城终是带上了独属自己的沧桑砥砺。

 

他忽然就起了兴致,挥手禀退了副官的接引,独身一人沿着街区漫无目的地徐徐漫步。

太平街附近的巷子里有家古传的糕点铺,面积不大,却经年不衰。这几天应时卖了月饼,大抵到了这日落西山堪堪打烊的时刻才最为冷清。

张启山倏忽忆起以前那人最喜欢的便是这家的莲蓉月饼。平时,总见着这家伙人前一副正经样子,可私下里,却是贪食得不行,平常九门就属他甜食吃得最多。

他甚至记得有次那人吃撑了为求消食,硬拉着自己大半夜地绕着长沙城走了三大圈。他当时被害得不轻,一连三天都没给那人好脸色看。

现在想想,他自己不喜甜,家中却常常为待客备上各种糕点,说穿了还不是照顾一人的喜好。

以前偶尔也会被人强逼着尝过几口,那时总觉得入口的糕点齁死人的甜。可这些年再买,却觉得除了索然无趣的甜腻,便再无其他。

有时回忆往事,像自己这种索然无味的英雄也注定像那月饼一样昙花一现,注定留人不久吧。

 

张启山恍惚出神,耳边依稀听到一声清亮的吆喝。那声音悠悠长长,尾调上扬,渐渐和记忆深处的某些东西糅杂重合。

“老板,来盒莲蓉月饼。”

 

***

店铺前那身披墨色大衣的男子背对而立,他伸手接过店家送上的礼盒,露出白瘦的手腕和骨节,而那小指上的尾戒却在一瞬间攫住了张启山的心神。

他的瞳孔骤然放大。眼前瘦高男人的背影渐渐和记忆中深处那个温润如玉的算命先生的影子重合。那时隔多年的称呼,却是令得其不由得红了眼眶,声音中尽显哽咽:

“老八……”

 

许是听到了久违的呼声,齐铁嘴愕然转身,瞳孔聚焦在隔街遥望的张启山身上。

过了很久,他才慢慢地,慢慢地,扬起手,冲着张启山温言笑道:“佛爷,您好啊……”

 

05

侧旁冲出的轿车轰鸣着喇叭从街口呼啸而过,反射着街道两旁五光十色的霓虹招牌更显光怪陆离。对面的身影好像水中幻月,一眨眼,又消失不见。

张启山只觉刚才那些大概又是触景生情投射在眼前的幻象,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家店铺,直到眼眶发酸发涩,也直到有人拍肩的动静惊动自己。

“佛爷,好久不见。”

 

岁月似乎从未在这人身上留下痕迹,依旧是初时熟悉的眉眼,从容的表情。只有眼角的细纹和眸底的沧桑才彰显出时间的刻痕。

临到亲身经历,张启山才明白千言无语梗在心头无处言说的辛酸无奈。这十几年,太多的人情世故,生死离散,彼此再不复那时青葱。

“老八,你变了……”

齐铁嘴笑笑,伸手捋平了西服衬衫上的褶皱,眼尾有些松动的迹象:“这人,哪有不变的道理。毕竟这么多年,身体每时每刻都在新陈代谢,早就变了一回又一回了。倒是您,依旧是风采照人,尽显英雄本色啊。”

张启山忽然哑口无言,他还能说什么呢?人道故心人易变,齐铁嘴虽然不是出自本心,话更说得客套,可却依旧狠狠提醒了两人别后重逢的矛盾。

君不见,这十几年的苒苒光阴,磨灭了英雄,香殒了红颜。十几年,五千五百多天,横隔在两人之间的空白早已悄无声息地化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深沟。

 

齐铁嘴平常惯会的就是察言观色,场面一冷,脸上丝毫没有不豫,话锋一转,言语轻描淡写地一接而过:“我这本来就是有事路过长沙,想着寻访一下旧人,也没料到佛爷您出现得这么突然。身边也不曾有薄礼相备。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这盒月饼了……”

他伸手递出手上的月饼盒,却又在半空生生止住,话也急急止住,“对了,我记着您一向是不爱吃这些甜食的……”

“不,我现在挺喜欢的。”张启山突然一把攥住那人骨节突显的手腕,掌心间的温度更是烫得惊人:“你不必收回去了。”

齐铁嘴微一愣怔,不由自主地就送了手中的力道。他别过脸去,眼神埋在金丝镜框底下看不真切。轻轻的一声喟叹,很快便是弥散于初秋的晚风:“您这又是何苦呢……”

 

06

起初是张启山提及相邀,齐铁嘴也没有拂逆拒绝。总之,最后的最后,两人还是坐在了张府后花园的凉亭中。

彼此无声对坐,张启山沉默地看着齐铁嘴挽起袖口,扶着手柄倒下两杯清酿。

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忍不住出声询问:“你……在那边还好吗?”

仿佛早就料到他会有此问,张启山看见齐铁嘴的表情明显地松了口气,然后慢慢开腔。

“佛爷是讲欧洲吗?刚开始去的时候是挺不习惯的,周围一圈都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就我这么一个黄皮肤黑头发的中国人,总感觉别扭得慌。后来看着看着也就习惯了,现在一回国内乌压压的一大片人,反倒是看不太惯了。”

“至于语言什么的,一开始听他们叽里呱啦什么纳瑟,波咯个讲上一通,我那是一头雾水,靠着瞎比划和肢体动作过来的。再后来几个月,我特意跟着一个留学生学了一点,这才差不多解决了语言障碍的问题……这出门在外,多学点外语总是好的。前些年游历欧洲的时候,还不是靠我那点边听边学的本领一路混下来的。”

“对了,佛爷您听说过奥地利吗?欧洲有名的音乐之都,到处都是流浪艺人,每个人都会点乐器什么的……我那次碰上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八十多岁,精神矍铄,硬拉着我去学他的小提琴,还非说什么这是上帝指引的……我那个时候一看,原来那小提琴跟咱们这的二胡挺像的。只不过他们横着拉,咱们竖着拉罢了……”

“这十几年,去了不少地方,也看了不少外国的书,我记得有位叫作尼采的作家说过,‘强烈的希望,比任何一种已实现的快乐,对人生具有更大的激奋作用’……”

……

也许是长夜寂寞,无人相伴;也许是多年离乡,追思羁旅。齐铁嘴的话匣子一下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

张启山张启山托着腮静静地看着那人娓娓而谈,间或口渴时,自己再默契地递上茶水解渴。眼前的场景似乎过分眼熟,他恍然忆起其实十几年前的中秋,他们也这样望月相叙,不谈山河大义,只关风花雪月。

曾经压在心头的那个问题又再次浮现心底。张启山定定地看着齐铁嘴,执拗地开口:“当年的那个问题,你想好答案了吗?”

 

06

顾昔时,又是一轮玉盘高照,流泻满地的银河。

空气中幽幽传来末时的蝉鸣伴随着清淡的木樨花香。

两人在亭中开怀畅饮。酒至酣时,张启山眯着眼,昏昏沉沉地捧上了齐铁嘴的脸。

“你说,如果我不是张启山,你不是齐铁嘴,我们是否能够携手共览山河?”

齐铁嘴沉默着没说话,想要别过脸去,却又被张启山大力扳正过来。

手心人面目含春,一双亮眸直视自己。张启山心猿意马之下,情不自禁地便吻了上去。唇齿间的暧昧和悸动,在酒精的催化下,烧断了那根名为理智的弦。

夜露微凉,衣衫半褪,花好月圆,一响贪欢。

 

记忆中的人影和眼前的人影再度重合,依旧是是相同的眉眼,也依旧是相同的沉默。

张启山乍然气急,心头那股无明业火横生而起,却又无处发泄,烧得自身肝肠俱焦。

他不知道拿面前这人如何是好,从前不行,现在依旧不行。

齐铁嘴就是从张启山身上生生拔下的一根软肋,切肤之痛,岂敢轻言!

那原本香醇的酒液滑入肝肠,却平白教人觉得涩到了心底。

 

“够了,佛爷。”

齐铁嘴出声,却不知道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张启山。

张启山看着自己伸手递出的酒盏被齐桓堪堪挡住,心中仿佛被针扎了一下悚然而惊。

不是无奈,而是无力。

就像那被翠青的佳酿中呈的还有那些无力改变的上天注定。

上天注定他只能是那个心怀家国,头顶天下的张启山;上天注定他只能是个仙人独行,茕茕孑立的齐铁嘴。

更别提,还有那出现断层,跨越了十几年的鸿沟。

 

两人之间无声的尴尬迅速蔓延开来,却没有任何一人想要或试图做些补救措施。

故人心尚永,故心人易变。

十几年的光阴只会助那些原本掩盖在表面和融下的东西如荒草蔓长。

 

齐铁嘴忽然就笑了,端着酒杯站起来拍了拍张启山的肩膀:“那个问题,佛爷心中自有定数,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说罢将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右手摸索着左手尾指上的戒指,从张启山旁边错身而过。

他行至前院,脚步顿了顿,声音飘散在薄凉的夜风中。

“从此山高水长,勿挂勿念。”

 

                                                                    END

附记:

  其实很早就想写老八远走他乡之后一八两人再度重逢的场面,结果后来因为自身原因和笔力不足的问题硬生生地拖到了全剧完结……

  取这个题目是因为前些天看到的容若的一首诗:“人生何如不相识,君老江南我燕北。何如相逢不相合,更无别恨横胸臆 ”,全诗的大概意思我就不赘述了,个人以为那种天高地远各自珍重的结局才是最适合原作两人的结局吧

另外这篇文其实有些地方埋了深层含义,有兴趣的大家不妨仔细体会一下:-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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